十月. 在外
外面太阳明晃晃得照下来,不加掩饰,没有阻挡,原本就昏昏欲睡,双眼更而睁不开。
最想做的事情便是蒙头大睡,管他身在何处,今昔是何年。但终究没有这样做,洗完澡,头发也已经吹干,唯有乖乖坐着,等待时间一点一点过去。
日程安排得很紧,像个木偶似的,必须在某一个时间出现在某一个地方同某些人会面谈论某些话题,时间到了便离开,赶往下一个场地。
打开电视,发现全是收费频道,便觉索然无味。
跟着他奔走了近24个小时,我可以闭着眼睛,不加思考地做他的影子,他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,去哪个出口,贵宾休息室在哪里,以及休息室的那个角落可以自取饮料和小吃。但这一切都不是我的,终究亲近不起来,越是不属于那里,越是害怕被别人发现这一点,于是行为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,但不愿当面出糗问他,宁愿偷偷看别人的举止,后不加声色地模仿,看似平常,但内心实已万水千山。
肚子疼,手脚冰凉,但这个五星酒店里却没有热水供应。怀念起中国小旅馆里配的简易烧水壶,倒上点自来水,插上电,1分钟就可以了。
这里的自来水可以直接喝,但不是我要的温度。
一切都是礼貌而疏离。
到隔壁的小卖部,99美分一个苹果,我买一个,回去小口小口地吃。大街上不时会有流浪汉,黑人,眼睛肆无忌惮地在行人脸上扫过。我目光转向别处,远远躲开,是因为陌生而生的害怕。
离开中国满24小时,便已经想念。
去公司,感觉像换了一个人。当没有任何人可以让我躲在身后,只有自己,赤手空拳的时候,便没有选择了。微笑,友善,和所有的人热情地问好,不时还能蹦出一些连自己都惊讶的冷幽默来,和每一个相关的人索取时间,需要什么,就大声地理直气壮的宣告,一切反而变得非常简单。得到了我要的,也成功地给自己安排好了每一天的时间,才不至于那么无依无措。
和Bill一见如故,他毫不掩饰对我的欣赏,我笑咪咪地听着,双颊微红。有时候,我们需要别人去证明自己的美好,于我尤然。在这之前,我几乎将自己的美好彻底忘记。
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人,选择与什么样的人在一起,如果都能那么精确计算并一一执行,那便没有这么多的无奈和苦痛。然生活无法选择,我只能希望,能够永远记得自己的美好。
傍晚时分,我们喝光了一瓶我不知其名的香槟,B特意推荐的,说我一定会喜欢,我慢慢呷着,说谢谢,的确好味道。分别时给了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,我能感觉到他的臂膀传来的力量。只是很伤感,仿佛相识了很久,而此刻一别,便永不能相见。
我总是很轻易便感受到生离死别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个冬天的午夜。
人和人就是这样,有些人就在身边,亲吻,做爱,却永远也上不了彼此的岸。有些人,初识, 却仿佛从来没有分开。
该到了回去的时候了,借来的时光,毕竟是短暂。我知,这样的旅行,再也不会重复,即便是同样的行程,而此般心境,如流水,过了就是过了,不会回流。时间照旧一分一秒,嘀嗒而过,我只是无言,没有什么可以说。我知道会想念,但想念的是幻象的影。
曾经说过很多次,说,这是最后的时光。这样的留念,不舍,却又无可奈何,然只是我一个人的落寞。一笑置之的,是你,因而也是我。
我接受一个又一个的漠然,因为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,它们一层一层堆积,惹上灰尘,逐渐不再拂拭,随他去了。
他在我的身边睡得很熟,耳边轰鸣,我听不到他的呼吸。2年前,也是这样的场景,他双目紧闭,离我只有咫尺,我在天涯的那头,无尽的那头,唏嘘不已。
内心还是会柔软的,我知道,他会让我短暂的坚硬,但终究是柔软的,直到离开,直到忘却,在这之前我还是会一次次的软下去,在鄙视自己的同时义无反顾地软下去,低下去。
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,在千万尺的高空,就着飞机上晕黄的灯光,和耳边陌生人熟睡的轻微鼾声,独自清醒,喋喋不休,我不能忽略这样一个事实,那就是他在我身边,离我咫尺,我不能安然处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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